作者：殷耀斌
父亲的年岁大了，腿脚不便、行动不便，倚窗而望便成了他的习惯。
很初，倚窗而望是期盼儿子回家：倚窗而望可以尽早发现归来看望他的儿子。这时，他便早早打开房门，不需要我们再去敲门。作为回应，我每次回家，也总是尽量在固定时间，一般是在周六的下午。偶尔要是有事不回，或是改了时间,一定先打电话提前通知，以免他在窗前无果地等待。
后来，倚窗而望又有了进一步的延伸，那就是目送儿子归去的背影，可以和我们作进一步的道别。每次我们离去的时候，父亲总是再一次倚窗而望，和我们招手告别，久久不愿离开，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身影。我们也知道他的习惯，每次离开时总要回头，每次都不例外。
为此，我曾写下一首小词《鹧鸪天》：父母窗前望几回，痴心一片盼儿归。邻家笑问凭谁望，却道今春草木菲。花易落，梦难追，人生此事不能推。得闲常去说闲话，一盏清茶酒半杯。
父亲的耳朵近乎全聋，基本上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年轻时的父亲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听力下降之后言语更少，甚至有些口齿不清，说的话别人也无法理解，于是更加寡言。我们回家之后，他也没有更多的语言。酒，可能是他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每当儿子回来，他就充满了喜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必须要喝几杯，否则他就不高兴。
父亲的酒量很小，每次只能喝上一两杯，但他特别喜欢看我们喝酒。逢年过节，更是如此。特别是春节，远在外地的儿子、孙子都回来了，更是顿顿要喝，实在让人受不了。
母亲配合父亲的酒，总是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这一桌菜，数量多、品种丰盛，且以肉类为主，一般都是六个以上。通常情况下，在西宁的只有我和我的爱人。而两个老人因为牙口的问题、肠胃的问题，基本是不吃的。这一桌菜，无论如何也吃不完，而他们又舍不得倒掉。有些菜我们一走就放进冰箱，下周去又回炉上桌。为此，也是无数次的声明、解释，甚至是威胁，都不起作用。
后来，这一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平素身体很好，一直在照顾父亲的母亲突然因病去世，父亲无奈之下住进了养老院。当初令人烦恼的酒和菜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再想回味已无法追寻，只有在记忆的深处再去重温。
只是没有想到，父亲在住进养老院的某一天，在对环境熟悉之后，竟然又找到了倚窗而望的窗口。这是大厅里一个活动室的窗口，距离他住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的父亲日渐衰老，已经是步履蹒跚。每次去探望，基本上都是用轮椅推着出去晒晒太阳。
这一天，他坚持在我们走的时候，一步一挪地送到电梯口。及至下楼，身后突然传来砰砰的声响。一回头，楼上的窗口，又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还有他在挥手。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作者殷耀斌是青海省监狱管理局民警）
司法部犯罪与改造研究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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