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相思意,谁的城。
文/洛寒烟
我是个说书人,身在江湖却又在江湖之外。
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而这个故事则是宛都国有名的神医云泠说给我听的,此刻他就在我的对面,已有些醉了。
云泠是神医,可医者不能自医,更别说相思病这世间并没有解药。
他深爱的女子是他的师妹,江南苏家的掌上明珠,名唤苏文姬。
云家和苏家是世交,很小的时候云泠与苏文姬便相识了,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的苏文姬是快乐的,就像春日里在繁花从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云泠与苏文姬师出同门,师父待他两视如己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苏文姬是个女子,却学的是阴寒无比的晓月剑法,一招一式皆以取人性命为主,不留半点情谊。那时云泠并不懂她为何会这样选择,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她是她骨子里的倔强作祟。
师父说云泠心性宽厚,教他的是至阳的上阳剑法,剑气浑厚,虽是制敌之招却让人如沐春风。每次练剑时,苏文姬总会在旁边看着,看漫天的飞花落下,而后嘲笑云泠道:“你一堂堂男子汉,学的却是这么温柔的剑式。”云泠笑而不语,谁说男子非得称雄天下,平淡的生活才是很美好的。
他们两人自五岁便在无望谷内习武,云家只有云泠一个孩子,因此对她疼爱有加。然而时间久了,云泠心中竟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他心中明白,自己不再当她是小妹妹,而是真的喜欢她。如果不是七年后她回苏家庄,或许这时的他们早已是这江湖中人人羡慕的一对,可这一切没有如果。
那年上元节,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苍穹被绽放的烟花映的一片璀璨。宛都城不似扬州那般婉约,带着北方的豪放,却又多了一丝温柔。河岸边已围了许多人,嬉笑声,打闹声一片,也不知谁家的女子蹲在河边,放下手中的河灯低眉许愿。
云泠在云雨楼上看着天空中白雪纷纷,耳畔飘来一缕天籁般的琴声,循声望去,却是苏文姬,她一袭天青色衣衫,衣诀在雪中无声无息的飞扬,雪落无声,却未在她身上留下一片。云泠暗暗叹道:“她的修为又长进了。”琴声悠扬,如一洌清潭满满漾开,那般空灵,不惹尘埃。
云泠浅浅一笑,正欲起身却见一个男子如鸿羽般悄无声息的在她眼前站定。苏文姬抬眼,一双灿若星月的眸子闪着光,青丝及腰,过肩处一条白色的缎带束着,松松弛弛,像绿藤多情的挽住一湾溪流,十指白白净净,修长清秀,指尖涂着朱红丹蔻,如血色一般,十分妖艳。
男子透过朦胧的雪舞静静看着她,她清丽的眸中倒影出他的身影,神情倦懒而温情,两人就这么隔着漫天的雪,无言中久久不曾移开视线。看着他两的神情,云泠心中猛地一沉,眸中刺痛。
一曲罢,苏文姬缓缓起身施礼,而后如凛冽的寒风一般卷起地上的积雪转身离去。云泠无力的靠着栏杆而望,心中苦涩,却只能借酒消愁。
上元节蜿蜒的血痕染红了满地的积雪,苏文姬手中的水月剑剑尖还滴着血,男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血珠将他的眼映红,她转过身望着他,笑了起来,那般纯真无邪,清澈的凤眼却难以掩盖那份阴冷。男子呆在原地,看着她身边倒下的人,亮出了兵器。
他手中是一把竹扇,扇上绘着山河图,小篆写着:“镜林子”。云泠愣住了,这男子原来是镜林山庄的谢雨霖,江湖人称其“丹青绘卷谢公子”。我想去阻止,却迈不出脚。
苏文姬的笑声在一声清啸之后戛然而止,她提剑的右臂染上了凄艳的红霜,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谢雨霖,谢雨霖的眸中还是那般温柔,而他手中的折扇却如刀剑般狠狠的打在她的身上。夜似乎更冷了,雪一点点落在她的脸上,笑容隐去,眸中透着悲伤。
谢雨霖唇角一片苍白,“你为什么杀他?”声音如雷,震得岸边树上的雪簌簌扑落。
苏文姬眯起眼透过落雪看着他,轻笑道:“你认为他不该死?”
“世间万物自有生命,生死天注定,就算是他有错处,也该由官府惩处,你又有什么资格?”谢雨霖出奇的冷静,全然没了之前的书生气。
“他是江湖中有名的采花大盗袭月公子,怎的就不能杀?”苏文姬飞掠而起,身形轻盈如蝶,瞬间已落出好远。
谢雨霖已看出她的身份,冷笑道:“想不到堂堂苏家小姐竟也是江湖中人。”
“谢雨霖,你的这一扇我记住了。”女子笑的灿然如花,一片天青色长衫凛凛作响,却是没了身影。
谢雨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落在雪中,看着眼前青色隐去,双眸模糊一片。
云泠站在云雨楼上看着这一切,看到苏文姬看谢雨霖的眼神,那般温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而谢雨霖看苏文姬的眼,则是有浓浓的爱怜之意,他傻了一般坐在阁楼上,泪水扑簌而下。很少饮酒的云泠那夜喝的令酊大醉,胸口处的绞痛却在时刻提醒着他,苏文姬爱上谢雨霖了。
那些日子,云泠随着苏文姬的脚步一路追到苏家庄,可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苏文姬一人依水而坐,口中痴痴念的只是谢雨霖的名字,就连夜里落泪时,梦中依然喊得是谢雨霖,云泠心痛不已,每一夜都在苏文姬屋外的的石墙上喝的大醉。
谢雨霖来了,他是来苏家庄谢罪,在庄外等了三日,可苏文姬却闭门不见,只是整日将自己锁在屋中,将自己臂上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撕扯,刚长好的嫩肉在她的撕扯下血流如注,可她却笑的那般灿烂,似乎那伤不是在她身上,而后又认真给伤处敷药,直至双眼被泪水侵占。
她哭云泠陪着她哭,很想在这一刻下去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自己的心事,可抬的脚又缩了回去。他是云家很好的儿子,他要继承父亲的医术,他不能像别人那般可以心无旁骛带着她去私奔,给她一处可以安心的地方,让她像从前在无望谷那般无忧无虑。
谢雨霖走了,满脸的落寞。苏文姬站在院落中的风荷楼上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无助的哭出声来。父亲对她温言细语相劝,而谢雨霖那一扇让她终究是无法释怀,她谢绝了这门婚事,她怕谢雨霖此次前来只是因为婚约,可当看到谢雨霖离去时的神情,她才明白他来只是为她,然而她又是个心性高傲的人,又怎会追去。
云泠躲在暗处看着她整整三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屋中嗜酒,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么看着,看她哭,听她在梦里唤他的名字,云泠终究是自私了一回,在那夜落雨的时候,江南花落满阶时悄然离去,他没有迟疑,一路顶着大雨奔回了金陵重回楼。
秦淮河畔历来繁华靡丽,目光所及之处多事朱门粉墙,像似妖娆的女子。云泠的“重回楼”便坐落在城东南,白墙青砖尤为显眼,多了一份洒脱出世的味道。进了院门,尤为清净。院中架上一片紫色,郁郁葱葱,在艳阳下投下重重阴影,紫藤挂满了白墙,生机盎然。
院中的花藤下方藤桌,桌上摆了一束白兰,空气空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由远隐隐飘了过来。桌上的一张琴,却不是常见的七弦琴,古朴的雕花,映着落下的点点光亮,美妙如画。
再见苏文姬,她又被谢雨霖打的重伤。云泠气的浑身颤抖,一路抱着苏文姬穿过那长长的青巷,他怀中的人儿始终沉沉闭着双眼,红色的衣衫在风中飘着,秀美的脸上苍白一片,嘴角泛着的隐隐血丝。云泠面若寒霜,他不敢做任何停留,很是小心翼翼,他怕,怕一个不留神会让怀中的人儿没了气息。
谢雨霖跟在云泠身后,那地上成串的血珠像极那夜白雪上的梅花,一路走来触目惊心。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对她下了那么重的手。几年前的雨夜历历在目,她衣衫尽湿立在雨中,十指苍白握着那把剑与他对立,而他在很后还是伤了她。
云泠一脚踹开重回楼的院门,脚上用力过大,震得院中那架紫藤扑簌簌落下很多。他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谢雨霖,径直将苏文姬抱回了屋中,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将她身上被血侵染的衣衫褪下,一根根银针飞舞,扎在她背上每一处大穴。待扎下很后一根针,云泠的额上已渗出晶莹的汗珠。
谢雨霖没有说话,只是拿了一方湿帕递了过去。云泠转过身冷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晨曦从敞开的屋门照了进来,落在俩人凝视彼此的脸上,却显得那般清冷。谢雨霖脸色岔岔,却是拿了湿帕去给云泠抹额上的汗珠。
云泠闪了过去,语气淡淡,眸中却翻腾着怒火,“你不去找你那若颜姑娘,跑这里来做什么?”
谢雨霖愕然,姣如珠月的脸上一片晦涩,望了眼在榻上昏睡不醒的苏文姬,淡淡应了句:“我等她醒来。”
云泠却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这时倒心疼她了,那一掌落下去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么?”
“我……”谢雨霖垂下眼睑,眼中微光跳动,却是不再说话了。
云泠摔了桌上那盆他极爱的兰花,陶瓷的花盆碎了一地,他一脚踩在那碎片上,碎片穿过鞋底刺入脚心,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管那伤口,身后留下一串淡淡的血脚印,门是掩上了,可谢雨霖看着屋外那消瘦的身影揪心的痛。
他蹲下身去,将那落在地上的兰花轻轻从碎片中捧了起来,那兰花是他从宛息带给云泠的,绿萼中稍带紫红,像个娇羞的姑娘。“江湖中人都说你云泠性子淡然,有君子之风,可谁又知道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谢雨霖喃喃自语,眼见雾气一片。
“你对一盆兰花尚且如此,怎的就对我这般无情?”榻上弱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他回头,苏文姬泪眼朦胧,眼中说不出是爱还是恨意。
“我去叫云泠。”谢雨霖不敢再看她的眼,自顾自的拉开了屋门,逃离了屋子。
苏文姬扬起的手重重的落在那薄被上,口中唤了一声“雨霖”,声音却是低了下去,双手狠劲将那被子揉成了一团,眼中的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屋外的云泠听见声响正要进门,却与谢雨霖撞在了一起,两人各自抬头,却是无言。
云泠进去时苏文姬又再次晕了过去,他手附在她的腕间,眉头已皱成了川字。苏文姬脉息微弱,看来谢雨霖那一掌是下了死手,以她的武功,躲开那一掌轻而易举,可她为什么不躲?云泠呆呆望着她紧闭的眸子,心中吃痛,却又说不出来。
那一树的紫藤已落了不少,谢雨霖紧紧靠着那紫藤,目光呆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头似乎更偏了些,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天空,映红了院外那垂下的柳丝,带着淡淡的金黄色。
云泠出屋时,谢雨霖仍旧没有动,只是询问的眼光逼了过来,云泠没有言语,只是点了头,收了那落满紫藤的琴,轻轻将琴弦上的花瓣拂去,却是一曲清甜如水的曲子慢慢在俩人之间荡漾开来,如丝如雨。
浓浓的夜,雨如豆粒,一颗颗无情拍打在苏文姬瘦弱的身子上,她的剑指着那个眉目温和的男子。静,除了雨打芭蕉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俩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剑刃上的雨如线一般落下,她提剑的手略感吃力,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她的心抖得厉害。
屏息,静气,绣楼上的火明了又暗,那皎白如雪的琼花像被冬日寒风扫过一般纷纷飘落,拂过苏文姬的脸颊,却是被雨水冲刷坠落在地。苏文姬的心在挣扎,她想就这么一剑刺下去,或许这纠葛的半生也就了了,可她又下不去手。
阴暗的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光,雷鸣震耳欲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俩人同时朝对方奔了过去,水花四溅剑光相交,眉眼未动,却又相向而立。苏文姬的剑在靠近谢雨霖身子近半寸的时候突然偏了锋,剑锋在他右臂的衣衫上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苏文姬面色冰冷,动了动唇角,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到底是伤了我。”话音落,明媚如春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她强撑着身子,却还是在那一刻倒在了泥泞中,胸口的血珠如雨落般散落,将那青衫染成了暗红色。
谢雨霖背上发冷,恍若从一场春秋大梦中觉醒,似有人用针在他的胸口刺了又刺,又似有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应声,想去拥抱躺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可脚下却挪不开步子,像是从地底钻出无数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脚踝,让他不能前行。
“杀母之仇,我不得不报!”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很快淹没在凛冽的雨声里。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凄厉的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琴声戛然而止,蓝影一闪直接冲进了屋去。
榻上的苏文姬全身已然被冷汗浸透,双手紧紧的揪着那丝被,已揉成了一团,一张俏脸上冷汗莹莹,更加苍白,肩上刚包扎好的伤口,此刻又透出隐隐鲜红。云泠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不怕,我在。”却不知自己早已泪如泉涌。
苏文姬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将头深深的埋在云泠怀中,修长的指甲嵌进云泠的臂弯,任性的在他怀里哭着,口中喃喃自语,“云泠,你信我对不对?我没有杀谢伯母,我没有。”
谢雨霖像石塑一般呆在了原地,指间那束紫藤已被他揉成了碎末,屋内的哭声渐渐隐了下去,只剩下低低的啜泣。谢雨霖黯然转身,脚步声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怕。
长长的石巷,夹在石阶之间的青苔比日光照的青幽幽的发亮,没有任何的风声,谢雨霖却觉得异常寒冷,似乎如置身在那夜的瓢盆大雨中。雨中的长剑带着落下的雨点在稍稍迟疑中刺进她的胸前,因他心中不舍,那剑很终还是错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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