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厨房里一片狼藉,水池里泡着未洗的菜,油锅里煎着鱼,各种调料碗碟七零八乱地混杂在一起。李冉系着围裙,正手忙脚乱地和油锅里的鲤鱼做着殊死搏斗,星星点点的热油不时地溅落在手臂上,烫得李冉龇牙咧嘴。
这是一套两居室,一年前,李冉在父母的资助下买了这套小户型的房子,在这里和晔子组成了他们温馨的小家。房间里所有的布置都依据晔子的喜好,简洁明快又富有浪漫气息。
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李冉提前下了班,特意跑到菜市场买了鲜鱼、蔬菜,准备在家里好好的浪漫一回,也是为了给晔子一个惊喜。一切都设想得很好,可所有的设想没有通过实施以前,都是美好的,一旦实施,那种愿望和现实的差距简直令你措手不及。李冉提前把菜谱背了个滚瓜烂熟,可临战时仍旧面临惨败的危险。
饭菜终于上桌了,那条红烧的鲤鱼别扭地在盘子里扭曲着身体,显得很是不甘地躺在那里,香菇油菜垂头丧气,没有呈现应有的碧绿的生机,那一盘鸡蛋西红柿,红色黄色混淆在一起,彼此纠缠不清,失去了鲜亮的色彩。还好,那一瓶张裕干红很争气,高贵地站立在桌子的一角,看着这些和它的身份极不匹配的菜肴,好像在轻轻地叹息。
门铃响了,李冉停止了打扫战场的动作,慌忙地去开门。晔子进来了,换掉鞋子,首先看到餐桌上那些“佳肴”,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就看到了厨房那未熄的硝烟,她马上到了厨房门口,眉头立时蹙了起来:“你做什么饭了,怎么做点饭跟打仗似的,这怎么收拾啊!”
一连串的埋怨让李冉慌不迭的解释:“我收拾,一会我就收拾好了。”晔子有洁癖,很讨厌脏乱的环境,结婚一年来,李冉已深知这点。
晔子没有听李冉的解释,换上家常衣服开始收拾厨房。
李冉看着晔子不渝的脸色,小心地说:“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晔子脸色愠怒:“先收拾吧,这么乱,吃什么饭啊!”
李冉不敢多言,默默地退到一边,在晔子干活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插手的,因为晔子极讨厌干活时别人来碍手碍脚。
总算恢复了厨房的本来面目,晔子才满意地坐在餐桌边,当她看到斟满的酒杯时,不禁诧异地问:“今天什么日子啊,还要喝酒?”
李冉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对于晔子淡忘了这个日子,他有着莫名的失落,又为了自己额外的记住能带给晔子惊喜而感到兴奋,他举起酒杯,对晔子说:“庆祝我们结婚一周年!”
晔子不禁一愣,继而猛地想起,歉然地说:“哦,看我,都忘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是啊,晔子,一年的时间很快,我们庆祝一下!”
李冉举起酒杯和晔子轻轻的碰在一起,晔子轻抿了一口酒,夹进嘴里的菜却很不配合,没有为这个日子增加更多的喜庆。
晔子没有说什么,草草地吃过饭,心里却有一丝不快。结婚纪念日,多重要的日子,自己忘了不应该,可李冉既然记着,怎么就不能在外面浪漫一回,选一个有格调的餐厅,两个人静静地享受一下烛光晚餐,搞得家里杯盘狼藉的,吃着不入口的菜肴,难道这就是浪漫了?
[二]
办公室里很近气氛异常活跃,这是新来的美术老师方梅的功劳,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刚刚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在这所学校当美术老师,方梅对这份工作很满意。窗台上被她放上了鲜绿的盆景,方梅说那棵盆里的小树叫“幸福树”,并开玩笑地说,从此,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就都会很幸福了。方梅的办公桌上,一个圆圆的小鱼缸,里面两条金鱼,总是不知疲倦地游弋,一黑一红,煞是好看。
几名副科老师对方梅都非常喜爱,年岁大的老师对方梅是宠爱的目光,感受着她身上热情洋溢的气息,禁不住自己也年轻了一般,李冉对方梅也是像对待一个小妹妹一样,时常也会逗她说笑几句。只有晔子,对方梅始终不冷不热,她就是不明白,难道全天下的快乐都被方梅的一张脸占领了,怎么就那么笑不够呢。
方梅很喜欢晔子,她总是很羡慕晔子身上忧郁的气质,说自己就是学也学不来的。当她知道李冉和晔子是一对夫妻的时候,惊惊乍乍地欢叫:“李老师,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到晔子这样的气质美女!”
李冉宽厚地笑:“你这个小丫头,难道晔子不是好福气,嫁给我这个帅哥?”
方梅不知细底,仍旧无遮无拦地说:“说说,你是如何把晔子老师追到手的,这样的美女肯下嫁给你?”
晔子敷衍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办公室。
晚饭后,晔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出韩剧颠来倒去地演绎着琐碎的细节。李冉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晔子,晔子没有伸手去接,冷冷地说:“你以后能不能少和那个方梅说话,我听她叽叽喳喳的就烦!”
李冉不明白晔子这是发的什么火,纳闷地说:“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说几句话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就不能不问问题,就说行,以后少和她说话!”晔子的语调明显提高了八度。
这种语调李冉已经熟悉了,这是暴风雨的前奏,他马上闭了口,拿起了墩布,擦着并不脏的地板,用体力劳动换来晔子情绪的平息,果然,晔子看到他干活,也不再言语了。
[三]
李冉用自行车载着晔子匆匆地赶到“龙跃酒店”,今天是晔子父亲的生日,每年父亲都会在生日这一天把晔子和继母家的孩子们聚在一起,说是庆祝生日,也是为了大家在一起聚聚,联络一下感情。现在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就是在饭桌上,借着杯盘交错联系了,平时,大家都在忙碌自己的生活,好像分不出额外的时间再来奢侈那份亲情了。
父亲、继母等一大家子都已经到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席间有继母家的大哥和二哥带着两个打扮妖娆的嫂子。李冉和晔子落座后,大哥刘杰首先发难地说:“来晚了,可要罚酒啊!”
李冉窘迫地说:“我可不会喝酒!”李冉知道这个大哥和二哥的酒量,凭他一个人怎么喝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二哥刘军早已把满满一杯“水井坊”放在了李冉面前,李冉推辞不过,求救的眼光看着晔子。晔子正在听着两个嫂子谈论新买的时装,二嫂伸出她细润而略显肥胖的手指,一枚白金钻戒映着屋顶的灯光更显得耀眼而璀璨。二嫂尽力掩饰着炫耀的口气说着:“这是我们结婚十周年,你二哥特意给我买的,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晔子调转了目光,看见李冉正在木讷地看着她,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地说:“大哥、二哥好意,今天你就陪着爸爸他们多喝点吧。”
大哥不停地谈论着他的生意,他是搞室内装修的,随着人们对住房装修的追求,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二哥是税务局的一个科长,他大谈特谈一些企业的领导怎么请他吃饭,平时出入的酒店以及见过哪些达官贵人。李冉只是埋头吃饭,不时地陪着他们喝酒。
晔子知道李冉对这些搭不上话,一个体育老师,平时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中和日常生活中是显不出与别人的不同的,而一旦和这些在社会上闯荡的人聚在一起,那种明显的代沟和落差就是显而易见了。
晔子走神了,以前这样的场合,身边的于巍永远是主角,有他在是轮不上别人说话的,他会侃侃而谈,对于别人的话题,他都能发表一套他的见解。他会潇洒地推杯换盏,和大哥二哥打成一片,说着属于男人之间的话题,把气氛调节得热烈而其乐融融。
出了酒店的大厅,大哥二哥带着嫂子们纷纷走向了自己的轿车,晔子磨蹭着脚步,假装和父亲道别,是不愿意让他们看见自己和李冉是骑自行车来的。这时,她心里暗暗地懊悔,哪怕打个车来也好啊,现在还有比骑着自行车出入高级酒店更傻的吗?
李冉喝多了,骑不了自行车,只好推着,好在酒店离家不远,晔子走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快到家门口了,晔子突然说:“李冉,咱们买辆车吧!”
“什么车?”酒精在李冉的头脑里打着漩涡,他一时没能明白晔子的话。
“汽车啊!难道买一辆自行车吗?”晔子的声音又开始抬高。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李冉认为这不是可以闭口不谈的话题,他思忖了一下,说;“晔子,你认为咱们有必要买一辆车吗?首先,汽车对你我现在来说是奢侈品,再者,我们上班离单位都很近,平时也不大出远门,公交车也很方便,我们有什么必要买一辆车呢?车辆的油钱、保养、保险每年也是一大笔开销啊!”
“我只是这么说说,瞧你这一大堆的话!”晔子不耐烦地打断了李冉的话,扔下他先上了楼。她心里知道,李冉说的是事实,凭他们现在的那点工资,买车再养车,确实是一件奢侈的事。
[四]
方梅摆弄着颜料,她今天要给同学们上一堂水彩课,她要先画一张水彩画,拿到课堂上让同学们参照。
晔子到北京参加一个进修班,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
李冉坐在自己的椅子里陷入了沉思,方梅偷眼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现在越来越忧郁了,难道是和晔子生活时间长了,受了传染。他身上的阳光正在慢慢地消退,额头上总有一丝淡淡的阴云笼罩在那里,可又说不上为什么。他和晔子很幸福啊,天天在一起,只是,是什么让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呢?
方梅决定打破李冉的沉默,故意把声音变成欢快的节奏:“李老师,你过来看看我画的这荷花,帮我提点意见。”
李冉抬头,从自己的冥想中回到了现实,他走到方梅身边,仔细地看着那幅荷花图,说实话,他对于美术是不大懂的,只觉得方梅画的逼真,荷花在纸上像从水里刚刚采摘的一样。
“画的挺好的!”李冉边看着边说。
“哪好啊?”方梅不依,让李冉具体的说。
李冉有些尴尬地笑笑:“觉得像池塘里的一样,别的我也说不上来了。”
方梅清脆地一笑,说:“这就是很好的表扬了,不用说别的了。”她俏皮的手臂挥动着,再看李冉雪白的衬衣,已被画笔溅上了斑斑点点粉色的水彩。
方梅看见了,慌忙地说:“呀,对不起,对不起,看我真是冒失!”
李冉笑着:“没关系,回家洗洗就好了。”
“这水彩很难洗,真不知道你这白衬衣还能不能洗得干净。”方梅歉然地说着。
李冉不以为意,只笑着说了一声:“小丫头!”
上课铃响了,他跑向了操场,和孩子们跑步、跳跃,他觉得快乐又回来了,他只适合这么简单的事,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快乐,只是晔子好像对于他这种简单哲学越来越不认同。她的不满越来越多,她的牢骚越来越多,李冉越来越难得看到晔子的笑脸,他小心翼翼,每天生怕触怒了晔子。
晔子的衣服,他都是小心的用手反复的搓洗,如果不干净,晔子会随手从晾衣架上扯下来,扔在地上。他很想让自己的厨艺突飞猛进,他害怕晔子把他辛苦炒出来的菜整碗的倒进垃圾桶,用气恨的眼光看着他,告诉他一起饿肚子,不要吃这么难吃的饭。
[五]
一件衬衣躺在李冉的办公桌上,还没有开封,是一件白底带着浅粉色条纹的衬衣,做工考究。李冉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还没等他疑问的目光扫视四周,方梅调皮的笑脸已经到了他面前:“李老师,我赔你一件新衬衣吧,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衬衣弄脏了。”
李冉马上推辞着:“没关系,衬衣我回家就洗干净了,哪里用得着买新的呀,这个我可不能收!”
“你不收下,那我怎么办,我又不能穿一件男士的衬衣,再说商店也不给退货了呀。”方梅嘟起了嘴,假装生气的眼睛看着李冉。
李冉为难地站着,反而不知说什么好,收下不是,拒绝也不是。
方梅继续说着:“这件衬衣很适合你,颜色款式,都是我特意挑的,你穿上一定很帅的。”
李冉避开了方梅的目光,只好说:“谢谢,那我收下了。”
回到家,李冉把衬衣随意的放在了一角,他要等着晔子回来,晔子进修完今晚该到家了。李冉没有做饭,他准备在外面的饭店为晔子接风洗尘,经过了数次的经验,他已经知道晔子喜欢什么样的浪漫了,尽管他心中的浪漫始终是家里的温馨,可是,他更愿意附和晔子去寻找一些华丽的浪漫,只要看到晔子的笑容。
饭后,晔子挽着李冉的胳膊,漫步回到家。李冉替她把出差带回来的行李一一的收拾停当。沙发上那件新衬衣映入了晔子的眼睑,晔子奇怪的问:“你新买的衬衣吗?”
李冉一边忙碌着,一边说:“不是,是方梅给买的,昨天她把我的衬衣弄脏了,今天非要送我一件新的。”
“是吗?怎么弄脏的?”
李冉一边把晔子的脏衣服泡进盆里,一边解释着昨天的事。只听见晔子轻轻的叫他:“李冉,麻烦把剪刀递给我好吗?”
李冉把晔子的毛巾搭在卫生间,大声地说:“剪刀就在抽屉里,你自己拿一下吧!”
“我让你递给我!”晔子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呀,什么都找不到!”李冉摇头叹息着,一边出了卫生间,看见那件新衬衣已经被打开了,晔子拎在手里,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他从抽屉里找出剪刀,递给了晔子,以为晔子要给他把标签剪掉。
锋利的剪刀从衬衣的领口滑了下来,紧接着,一剪、一剪的不停地撕扯,李冉惊讶地看着晔子的动作,想拦又不敢,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条一缕的衬衣和剪刀被晔子一起扔在了李冉的脚下,“麻烦你收拾一下。”晔子冰冷的声音。
李冉只觉得血液全部涌在了脸上,他没有弯腰拾起那件破碎的衬衣,直盯着晔子的脸问:“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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