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碱水粽

奶奶的碱水粽

时至五月，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临近了。电视上，网络里铺天盖地的是关于端午的传说和端午的习俗及美食，其中粽子是很重要的一角。现在的粽子食材众多，花样百出，有棱锥体的，有长条形的，还有圆条状的，有肉粽，八宝粽，蛋黄粽，红豆花生粽不胜枚举。然而，我的记忆里，端午节是否与汨罗江、屈原和美食无关，我的意识里端午节是属于奶奶的节日，端午节就是粽子节。每到端午节，我就会想起奶奶蒸煮的那金黄软糯，碱香四溢的粽子；想起奶奶那慈祥的笑容和布满皱纹的大手；想起奶奶那怜爱的抚摸和宽厚的后背。

出生在70年代的我，三四岁起就跟随奶奶一起生活了。那时奶奶五十多岁，标准的齐肩发型，光泽而柔顺，一身青灰色的衣服永远是那么干净整洁，飘散着皂角的清香。奶奶是乡村教师，平时日里除了教我“人口手”和《小燕子》外，就是带着我满村子的跑，走了东家去西家，过了村南到村北。由于奶奶是教师且和蔼可亲，村里找她帮忙的人很多，不是借钱就是借物，要不就是帮邻里调节纠纷，奶奶都是有求必应，因此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人。由于奶奶的原因，我在村里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善待。每到一处，大婶大爷们都会拿出南瓜子，红薯干或炒黄豆，炒玉米给我吃，可我记忆深处很忘不了的还是奶奶亲手包的碱水粽子。那个年代物质很缺乏，饱餐一顿都是奢望，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点好的。每年的端午节我都能饱饱的吃上几天粽子。孩提时代，端午节就成了我一年一度的期盼。

奶奶的粽子是依照古法制作的。首先是焚烧稻草取碱，奶奶找来先年存放的一大捆稻草，找一块空地，点火焚烧，将烧尽的草木灰收集起来放在箩筐里备用。然后烧一大锅开水，往装满草木灰的箩筐里捯，水过之处，呲呲作响，热气腾腾，碱香扑鼻。碱水成深褐色，放置冷却，将淘洗好的糯米浸泡其中。在糯米泡好后，奶奶就去清洗粽竹叶，家乡很多人家都会用往年用过的旧竹叶，奶奶不用旧竹叶，每年都步行十几里山路去采集新粽竹叶。新采的粽竹叶，有手掌宽大二十多厘米长，两片竹叶就能包一个粽子，粽竹叶洗好后，同样用碱水浸泡，碱水浸泡不仅可是竹叶软化，更可防止断裂。糯米浸泡二十四小时后，就开始包粽子了。奶奶包粽子，讲究“松、密、实，紧”，松，讲究的是包糯米是不能太紧要松散些，这样蒸煮出来的粽子就不会出现中间米粒未熟的现象；密，讲究的是粽竹叶的摆放和压挤要密；实，指的是锥形的粽竹叶每个尖角都要塞满米粒，这样能保证粽子的外形美观大方；紧，指的是捆扎的时候要用力。这样包出来的粽子在蒸煮是就不会裂开出现米粒撒出的现象。第三道工序就是蒸煮，用一口大锅大火蒸煮五六个小时，粽子就熟透了，捞出来悬挂于屋梁之上，整个屋子就糯香萦绕了。奶奶给我的粽子总是热气腾腾的，每次都配有一碟晶莹的白砂糖，剥开粽子色泽金黄，碱香扑面，咬一口软糯香甜。每次吃粽子，奶奶就守在我的近旁，每次都微笑着说：“慢点慢点，还有还有。”在儿时的记忆里，端午节就是吃粽子，吃粽子就是过端午。在哪个物资匮乏但求温饱的年代，奶奶的粽子总能让我吃饱吃足，而奶奶自己是不吃粽子的！

后来，妈妈学会了包粽子，手法依然是奶奶的那套古法制作，妈妈的那个时代，物资开始丰富起来，包粽子的食材也多了，有红枣、红豆、蛋黄、花生、腊肉等。可我很喜欢的还是碱水粽子。参加工作后，我们搬进了城里，只有奶奶留守在家乡，每到端午前后，她都会包上很多碱水粽，想尽办法带给我们。每看到这金黄的碱水粽，我就能想起奶奶！粽子蘸白糖是奶奶爱的表达，吃进嘴里溢出的是家乡的味道，是爱的味道！再后来，每到端午假期，我们就回到奶奶身边，和她一起采粽竹叶，泡碱水米，烝碱水粽。奶奶的力气小了，身影佝偻了，粽子捆扎的不牢实了，可蒸出来的味道依然那么浓郁那么香甜。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几年了，每年面对琳琅满目的粽子，竟然提不起我的食欲。我有十几年没有吃碱水粽子了，以后更吃不到奶奶的碱水粽子了。碱水粽成了心中的执念，成了对奶奶的思念。

又是一年端午节，还是那股粽子香！在这粽香飘逸的节日里，我想起了奶奶，想起奶奶教我写字的样子；想起了奶奶教会的儿歌；想起了奶奶枯柔的双手抚摸着我；想起奶奶的叮嘱与教诲。端午节了，我想起了奶奶的碱水粽子；我想吃奶奶的碱水粽了。端午节了，奶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