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屋
文/龙开柏
老屋在乡下
害了相思病
像柳絮青，垂钓美人鱼
像芦花白，梦游蒲公英
小黄狗，都进了城
小黑猫，都进了城
小初恋，也进了城
丢下老屋，大口大口地
独自熬着，喝着
寂寞又滚烫的药
喝着，蝈蝈的乱跳
喝着，蛐蛐的乱叫
喝着，蝙蝠的乱飞
喝着，蜻蜓的乱翘
喝着，蛙声的乱唱
喝着，萤虫的乱照
喝着，心猿意马，似水流年
喝着，一筹莫展，凤毛麟角
老屋喝完了，离离原上草
将春犁挂在肩头，成了床前明月光
老屋喝完了，锄禾日当午
将夏荷枯在心头，成了暮鼓送晨钟
老屋喝完了，坐爱枫林晚
将秋红烧遍山头，成了千山鸟飞绝
老屋喝完了，人闲桂花落
将冬雪悬在枝头，成了能饮一杯否
老屋前的石板阶，去哪儿了
它想追，何处追
老屋后的古枫树，去哪儿了
它想哭，何处哭
老屋旁的石盘磨，去哪儿了
它想推，何处推
老屋边的木格窗，去哪儿了
它想爬，何处爬
老屋上的燕子鸟，去哪儿了
它想捣，何处捣
老屋下的深水井，去哪儿了
它想舀，何处舀
老屋里，走出过布衣皇帝
老屋里，跨出过策马英雄
老屋里，还跪着哭长城的孟姜女
老屋里，还站着红酥手，绿蓑衣
还传来，把酒话桑麻
还传来，喔喔叫雄鸡
还传来，雷雨催春笋
还传来，白鹭暮烟飞
大雁飞过，白毛浮绿水
喜雀叼过，曲项向天歌
油灯点过，烛光映渔火
挥手送过，登船过河，漂洋出国
开门迎过，游子归来，岁月如梭
老屋，在你的沧海里湮没
老屋，在我的银河中闪烁
湮没了，一片片土墙瓦砾
闪烁着，茅屋为秋风所破
破壳，破壳！破壳！
我还想听：鹅鹅鹅！
我还想听：潮涨，潮落
无论你，走进灯火阑珊
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
老屋一直在站着，站着
在渡口岸边，不肯过河
在相思河边，站着等着
等着你，等着我
用它熟悉的那双老茧手
将它轻轻地
轻轻地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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