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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旧】等你的旧时光 (征文·小说)

来源: 文学汇集网 时间:2022-04-30

楔子

很近容易在深夜里循环着听一首歌:《好在你没离开》。里面有一句这样的歌词:好在你还没离开我,好在我们有同样的执着,就这样不离不弃,这样不眠不休。

明明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却还是会不动声色地潸然泪下起来。太矫情了,不是吗?我再也没有了当着众人嚎啕大哭的本领,因为那个为我擦泪的叶琛,有了要守护的人。

一次一次地回想着,如果当时少一点任性,或许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拜伦的《春逝》有这样一句:倘若他日再见,此去经年,我该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大概是三年没回家的缘故,这次坐着行程一天一夜的火车,没来由地紧张和烦躁。对面坐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眉眼清秀的小男孩,与长相严重不符的是,一个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外加无理取闹的年纪。

三更半夜小孩子闹着要喝热牛奶,把整个车厢里面的人都吵醒了。路途奔波了一天的人却在半夜被小孩子哭声吵醒,我环视着周围,或是皱眉,或者努力闭眼无视不理,或是嘴里嘟囔着埋怨。年轻夫妇抱歉地捂住小孩子的嘴,尝试用讲道理和商量的口吻来对付小孩子半夜突然醒来的起床气。

“不!我就要喝牛奶!”小孩子的哭声加倍,也许是对我长时间的关注感到不好意思,小孩子的妈妈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

我同样笑笑,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没有开封的牛奶,递给小孩子的妈妈:“如果不介意的话,喝这个吧。”

小孩子的眼睛在看到眼前的牛奶后瞬间晶亮,破涕为笑的同时,小孩子的妈妈教育着说要谢谢我这个阿姨。

我刚想摆手,小孩子瞪着真诚的大眼睛:“谢谢阿姨。”

岁月不饶人,猜过很多次叶琛会在什么时候结婚,如今是他的而立之年,人生得到了圆满。

我拖着诺大沉重的皮箱下了火车,踉跄着随着人流走了几步,然后在看到叶琛和亲密挽着他胳膊的未婚妻时呆住。

变了,再也不是一副少年郎的青涩模样,却依旧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温润,浓密的眉眼,被岁月温柔以待的俊秀脸庞。挽着他的女生一副小巧伊人的模样,周围的空气很是清冷,女生紧紧地朝叶琛的胳膊蹭着,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着,还围着一条男士围巾。

一直望着车厢门的叶琛一转眼就看到了呆愣着的我,然后惊喜地抱着怀中的女生推进着,他还一边叫着我的小名:“妙妙!这里!”

熟悉的气息从周身袭来,感受到了叶琛未婚妻好奇的注视,我咧开嘴笑着,象征喜悦地赶忙推着皮箱凑到他们身边。

“原来你就是妙妙啊。”依旧贴在叶琛身上的女生说到,像是一阵久仰大名的样子,然后她继续说着:“你哥经常提起你呢。”

我不由得感叹女生言语间的温柔客气,脸颊微微发烫起来,但也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只得讪讪地笑着,明明只是客套话,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当真。

“介绍一下。”叶琛一手拉过去我手中的皮箱,一边拍着旁边女生的肩膀,“这是你快要过门的嫂子,韩时简。”

说完之后不顾未婚妻撒娇的拳头,叶琛又指着我说道:“我妹妹安州妙,叫妙妙就好了。”

“知道啦。”

我无言地跟在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的后面,然后听到韩时简仍在娇嗔责怪着:“叶琛,什么叫快要过门的嫂子?你直接说嫂子不行吗?”

叶琛同样宠溺着扭过脸看着对方回答:“你本来就没过门啊,让妙妙直接叫你嫂子好像也不合适吧。”

“你……”然后两个人又哈哈大笑着打作一团。我内心一片沉寂,如果当初拒绝回来的态度再强硬一点,或许就看不到今天这样的景象了。虽然我知道这是在蒙蔽自己,但除了这个,好像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妙妙!”叶琛从前面扭头叫住我,温柔的神情和眉眼一如往前,“走前面来。”

颠簸了一个小时的车,叶琛在前面开着,副驾驶坐着韩时简。我望着陌生的车厢和前面那个不甚熟悉的充满灵气的面孔,我还不知道叶琛什么时候考了驾照,什么时候买了这辆车,我像是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了八年,八年的记忆得不到读取。绝对会陌生的多吧。

正胡思乱想着,叶琛突然从前面递过来一个口香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接下来的惊讶,叶琛解释道:“去高中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

我垂下脸,轻轻点点头回应:“是啊。”

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我高中时很喜欢嚼的这款口香糖,叶琛啊,你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回到家里,妈妈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家中一如既往地被她收拾得干净和井井有条,继父冲我讪讪一笑后接过了儿媳妇手中拎着的从超市买来的蔬菜和鸡肉。

叶琛把我带到了我以前住的房间里,推开门,还是和以前的陈列一模一样,崭新的床单和被罩,书桌上的那个小熊台灯被换掉了,我以前一直想买这款台灯的,像羽毛簇在一起的云朵形状,晚上会发散出柔和的光线,无奈价格令人昨舌,所以一直没买。

叶琛观察着我脸上的神情,善解人意地问道:“怎么样?”

“其实……我就回来住十几天,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的。”我隐约地能知道,这一切应该都是叶琛准备的。

“还是得住着舒服点的。”顿了顿,叶琛探到门外看了看客厅,回头习惯性地用手摸摸我的头顶:“吃饭去吧。”

“嗯。”头顶处的余温久久没有消散,饭桌上妈妈在回忆着我们以前的事,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我却发疯般地回想起高中那段时光,我把叶琛逼到发疯的那段时间,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旁边的韩时简不停地冲着叶琛撒着娇,我置若罔闻地浑身僵硬冰冷,嘴角抽动着,终于忍不住似的,我捂住肚子冲向了卫生间,然后坐在马桶上崩溃地无声嘶吼起来。心痛的滋味,所有的莫可名状搅动在了一起,原来是这样让人痛不欲生的感觉。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看手机,半夜十二点了。我蹑手蹑脚地穿着拖鞋,于是走到阳台上,把所有的玻璃窗打开吹风,不一会儿就被夜间的冷空气贯穿到浑身直发抖,我仰头看着天空,漆黑的夜色,只有朦胧的月色显得明朗,还被厚重的云层给挡住了。我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无聊地朝远方来回照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讶地回头一看,是叶琛。

他穿着睡衣,因为洗头发的缘故没有像白天把头发中分,而是悉数垂在额头前,我一阵恍惚,好像又重新看到了高中时期的叶琛。

“睡不着吗?”我主动问他,明明我出来的时候他的房间没有开灯的。

“嗯,又正好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所以出来看看。”

我点点头:“原来这样啊。”

叶琛和我一样倚在栏杆上,他把旁边的窗户都关住了,只留下我面前的窗户敞开着。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沉默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叶琛突然握住我的手,他惊讶地说着:“怎么这么凉?”不等我回答就把另一只手握过来,冰凉了很久的双手突然被炙热地握住,我的手背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手心处的温暖。

心脏的部位突然又拧到了一起,我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再次看向叶琛时,我看到了他眸子里的耀眼星辰,随即就被眼眶中的液体给模糊住,我只得拼命挤着眼睛,好让自己看清盯着自己的眼前人的模样。

可是泪水流得汹涌,怎么挤也挤不完,叶琛也只是微皱着眉头盯着我的狼狈看着,也没有腾出握着的手给我擦眼泪。

我默默地哭得泣不成声,反正这个人,见多了我狼狈大哭的样子。

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叶琛把额头贴向我,像是在给我无言的安慰。

我自嘲地苦笑着:“我就不应该回来的。”

叶琛依然紧握着我的手,双手的冰冷已经被他掌心深处的炙热给融化,他的眉眼尽是温柔:“妙妙还是变了,以前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啊。”

“那是你没见过我哭。”我没有意义地抽搭着反驳,一如往前,我在这个人面前任性地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反驳。

“不,”叶琛像是叹了口气,“我见过。”

记忆回到九岁时的那个盛夏,我的老安在去赴朋友的约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从此,妈妈成了不得不用工作来维持家庭的单亲妈妈,我成了那个从此变得沉默暴戾假装坚强的,没有了爸爸宠爱的破棉袄。

姥姥心疼妈妈,一个没文化的单身女人既要工作,又要拉扯孩子,还要承受底层社会人的七嘴八舌和嘲讽白眼。懵懂傻傻的我当然懂不了这些苦楚,只是在姥姥给妈妈安排相亲的时候耍着各种花招,我就是在那时没理由地记恨起姥姥来的。

难道她不知道妈妈很爱爸爸吗?爸爸就算死掉了,但他可是一直在天上看着的呀,爸爸不会伤心吗?又或者,妈妈能够很快地忘掉永远离开我们的爸爸,迅速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不!妈妈怎么能这样?于是我在那时恨透了妈妈,以及笑语盈盈看着那些来到家里的男人的姥姥,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女人缺了男人就不能生活了吗?

终于有一天,妈妈一大早化着淡妆出了门,我一天都没有去学校,等到妈妈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中拎着一大堆打包回来的菜和烤鸭,她惊讶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我,然后问我为什么不睡觉。

忍耐了许久的委屈,痛苦,和那种被背叛的愤恨瞬间爆发起来,我捂住耳朵失控地冲妈妈嘶吼着,向眼眶发红的妈妈咆哮着,问她为什么不爱爸爸了。

妈妈抿唇不语,眼泪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看到沉默的妈妈我更加发狂起来,尖叫着断定她就是不爱爸爸了。

“妙妙,你不懂,快去睡觉。”

“不!妈妈我以后一定给你省钱,你别找新爸爸了好不好……”我抽噎着,试图告诉妈妈她作出的为这个家好的决定我并不赞同:“我……我不上学了,我打工养你好不好啊,好不好啊……”

忘记了那天哭了有多久,妈妈隐忍了很久的泪水也终于决堤,老安走后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了三天,眼睛肿得夸张,像两颗红核桃。然后她颓了半个月,每天以泪洗面,整个人也消瘦了二十斤。

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妈妈没有顾及我微小的阻拦,和一个男人交往了两年,在我十三岁那年,和这个离过一次婚的工程师领证了。月工资固定七千,除了工作之外他什么也不干。整个家需要妈妈来操劳,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

每天回家就翘个二郎腿,只等着妈妈把饭端到他脸前。而且还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性格拗得像一头臭烘烘的倔驴,有时候明明和妈妈吵架是他错了,却仍然能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指使着妈妈干这干那。

好吃懒做,为人刻薄,一天两包烟打底,而且还经常在客厅吸,我每天忍无可忍到不忍直视,恶狠狠地想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男人。沉默寡言地把我视作空气,偶尔假装客套,也是指使着我干着一件又一件他能自己解决的小事。

有时候只想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他什么时候也能去找老安做个伴呢?

每天的家里冷清地要命,明明三个人,我能说话的只有妈妈,他能说话的也只有妈妈。我们都把彼此视作外人,却都很小心地维持着这个没被捅破的关系。我是为了不再给妈妈辛苦的经营添堵,他大概是为了每天回到家之后的那碗热饭。

磕磕绊绊生活了一年,继父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和妈妈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听说他和前妻生了个儿子,但儿子被前妻带着,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妈妈为了不让我失宠,也没有对这个男人有足够的信心,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又被这个男人抛弃,那我们基本上不用活了。一开始坚决反对着,也流了几次产。

流了产的妈妈继父丝毫不心疼,还是让妈妈继续干着她的工作,我早已经对这个禽兽一般的继父心灰意冷,他妈的我以后一定会把巴掌甩到他的死猪皮脸上。

他们开始一次次地争吵着,继父给出的理由是:“等你家女儿长大以后翅膀硬了,再把你接走,把我这个老头子留在家里,到时候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养你?你给她当爸爸当十几年了,她难道不会把你当成亲爹一样孝敬吗?”

“哼,说得倒好听,到时候就是翻脸不认人的孬种!你看老子现在养了她十几年,该狼心狗肺还是会的,毕竟不是亲生的!”

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狠狠地咬着牙齿攥着拳头,哼,想要我养你,下辈子吧,到时候老娘我把一沓人民币甩你脸上,妈的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就在我每日痛苦地游走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中时,妈妈的肚子也变得微微隆起。那段时间真的是人生中很压抑的日子,妈妈整天孕吐吃不下东西,那个粗糙的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是妈妈自己扛。我成绩下降得厉害,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好像,继父和妈妈再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我已经俨然和这个家里的人失去的联系,除了每天回到家里吃个饭睡个觉,再也没有什么关联的陌生人。

弟弟出生那天是在我初二时的期末考试,我下午四点考完试,因为没有带钥匙,那几天正好是妈妈的产期,她住在医院里,几天没有见妈妈,每天回来都只是一碗冷冰冰的米饭和咸菜,那个男人,他笨拙到连炒个热青菜都不会,我只有从回来的路上买一包榨菜啃着。就那样无言地吃过之后,我去厨房刷碗,男人还在客厅看着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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