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沙河
我是在沙河边长大的。
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了。这条河就像一根青藤,缠绕在这方土地,汩汩地流着,透着幽幽地古韵。
沙河,朔本追源,当属颖水。它是颖水的一条支流,也是颖河自河南注入安徽后的一段。颍水,发源于河南登封嵩山,于安徽寿县正阳关注入淮河。在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中就有文字记载,据说是为了纪念春秋郑人颍考叔而得名。
历史上黄河曾多次南犯,通过颖水夺淮。因此,那会儿颖水水患频发。早在北宋年间,便有“颍州水患,颍河漫溢”的文字记载。
这条河已经流了多久?以后还能流多久?谁都说不准。但我知道,自从上苍赋予它蜿蜒而下的勇气以来,它的目标就一直未曾改变。按照当下比较时尚的说法,它也有近期、中期和远期三个目标。那就是淮河,长江,大海!
风平浪静时,沙河是寂静的。它谁都不去招惹,竟自默默地流着。但它也有娇媚外露的时候。什么时候呢?知性地感觉,我以为,它在雨中才称得是美的。一种娇媚的大美。
雨中的沙河如同一个碧秀的女子,一袭翠绿的蝉衣,流线般的河湾恰若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绰约,优雅。细细品味,还有几分淡淡地妩媚。一缕柔风,一抹花香,在雨中轻拂脸颊,勾起一份惬意。当细微的雨洒落在河面,河面上便会漾出一圈圈的涟漪,在风的纵容下,向着四周徐徐扩展。像是在不断扩充着自己的领地一样,让你有一份好奇的心绪。总想偷窥水面下沉隐的那些风流韵事。在绵绵的雨中,你能望见对岸那一湾绿意盎然的堤岸,蜿蜓着,娇滴滴地摇曳在风中,酷似浴中的美人,又宛若凌波仙子,舞动着绿色的飘带,惊艳了每一个伫足的人。如丝的小雨,妆扮了这一湾碧绿的堤岸。朦胧中,呈现在眼前的不光是一份温柔与婉约的诗意。伴着雨中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村庄深处飘来的几声鸡鸣犬吠。或许,更是一幅画,一幅让人陶醉其间的水墨田园画卷。如此,竟有了些缠绵的味道。当然,你要有足够想象力的话。
一条小木船在河中悠闲的荡着,既不像在打鱼,也不是在摆渡。就在渡口的旁边,那么悠闲的荡着。随风,随波,随雨。
按照有堤便设渡的臆想,没准,在明朝那时就有这个渡口了。为啥?因为史书记载,很早是明朝隆庆年间太和知县开始调谴民工进行大规模浚河筑堤的,后又历经大清、民国、上世纪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多次筑堤,开沟建闸,才形成了今天的样子。所以说,眼前这个渡口说不定在六百多年前就有了。照此想象,在这个渡口不知道曾经有过多少次的依依惜别,又有多少善男信女曾站在这望远怀亲。舟来舟往间,古渡送走了一船又一船行色匆匆的孤客,他们中说不清有多少人在此留下过深情地回眸,亦或是一份长嘘短吁地感慨。
这让我想起唐代诗人韦应物的那首《滁州西涧》的名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那雨中空无一人,古渡扁舟闲横的画面,与眼前的古渡却有几分的神似。只是诗中蕴含着诗人因对自己无所作为而忧伤的轻愁,在今天看来,却是一种闲得蛋疼的无聊罢。犯不上为这个借口长嘘短叹的。此时,停泊在古渡旁的旧木船,雨中望去,就像水墨画里的一份点缀。它所引发的思索,却比韦氏洔中蕴涵的要丰膄得多,也深邃得多。
古往今来,这条河到底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沉醉在这烟雨迷离中,亦痴亦幻,不肯醒来。欧阳修,苏东坡,宴殊等文学大家都曾在颖水之滨的颕州做过官,并留下了不少诗词名句。对于这条河来说,这些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它在乎的只是自己流动的韵律,流过的轨迹。至于在沙河流经我的家乡的这一段,有没有文人墨客来过,都有哪些文人墨客,史料中没有记载,不知是史家的疏漏,还是压根就不曾有过。记载中很有名望的当是一个叫徐广缙的前清大官。徐广缙,字仲升,他就来自沙河岸边一个叫徐禅堂的小村庄,与我家只隔着一条几十米宽的白阳沟。他是清朝嘉庆年间的进士,很后官做到了两广和两湖总督的位子,讲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个高干了。早先,也没听人咋宣传过他,只是近年当地政府或许是想假借名人提高一些身价,有益于招商引资的缘故,就把他从故纸堆里给捡了出来。不仅在镇上为他修了禅堂大殿,还把我家那个叫了几十辈子的小集村改名叫广缙村。虽说叫起来不伦不类的,但终归,是让他们煞费了一番心思。
徐志摩曾说过: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乱了。如丝的雨中,转瞬即逝的是时光,永恒不变的则是回忆。我与沙河,这些年虽不曾走散,但也没让我乱了心,而对于它的回忆却历久弥新,如同一个厮磨了一辈子的老情人一般,时常忆起的总是那极美,极媚的样子。我喜欢这烟雨中的沙河。喜欢一个人把思绪留伫在这泛滥的雨季。沉浸在轻盈如纱的细雨中,让人品出了一股清纯,品出了一份婉约。让心更加宁静,恬淡。如同眼前这孤独的古渡,在时间的长河里摆浆划过,浓缩了曾经的韶华与过往,早已化成了诗句,在记忆中珍藏。于心底,安放。
(文章发表于个人的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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